■文丨吕轻侯
话说大唐开成初年，洛阳城有个叫白成的户部小官。白成是襄阳人，父亲叫白元礼，祖上好几代都是卖油翁，但不知道怎样着，到了白成这一代，白家的祖坟冒青烟了。白成天资聪颖，打小聪明好学，对承继祖业毫无爱好，对四书五经却是沉迷得跟着魔似的。看到儿子这么喜爱读书，白元礼打心里快乐，把大半辈子的积储都拿出来给儿子请名师、上私塾。白成倒也长进，二十二岁就中了举，被组织到了户部。白元礼尽管没有做过官，但也知道得上下打点一番，才能让儿子的官升得快，所以呢，他又把剩余的积储拿出来，让白成到官场里走动了一番。
这不，一来二去，白家的家底就这么着耗光了。白成那时分想着，横竖儿子当了官，家底空就空了，只需儿子的官升得快，用不了几年就挣回来了。可他没想到，之后过了好几年，白成的官一向不见往上升。京城的地皮往死了似的涨，白成尽管牵强成了个家，但那点儿俸禄连养家都不行，夫妻二人买不起京城的宅院，一向东搬西搬地租住他人的房子。白元礼看儿子这样疼爱，所以来京城重操旧业，开了个卖油的小作坊，时不时给儿子补助家用。
如此过了一年多，有一天，白元礼遽然一病不起，过了两三天就遽然逝世了。
想起老父亲这一辈子的辛苦，白成哭天抢地，在父亲的尸首边哭了晕过去好几回。可哭归哭，凶事还得办。比及止住泪水，白成和妻子给父亲穿上丧服，到宅院里把驴牵出来，计划去南市买一口棺材。
牵着驴，出了宅院，走到一条安静的小巷子里的时分，驴遽然说话了，儿啊，你且慢些走，老爹有话给你说。
白成以为是自己怀念父亲过度，心神紊乱，所以持续往前走。这时分，驴又说话了，儿啊，别走了，老爹有话说。
白成这一下不走了，转过身来疑问地看着驴，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驴嘴动了动，“儿啊，我是你爹，白元礼。”
妈呀！驴怎样还会说话了！白成吓得腿一软，差点儿栽到地上。
那驴又说，儿啊，你不要惧怕，我是你爹呀。
白成吞吞吐吐地说，爹呀，你老人家不是过世了吗？这怎样变......变成驴了呢？
驴叹了一口气，说你爹我的命原本现已绝了，可我惦着你这三十多的人，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，所以乞求阎王宽限两天，让我回来给你购置个宅子。正好咱家这头驴的阳寿还有一天，能活到今日夜里，阎王念在我舐犊之爱，所以让我附在这头驴身上再活一天。
驴把来龙去脉一说，白成不惧怕了，但也更悲伤了，说爹呀，我不孝，念了一趟四书五经都念到了狗肚子里，眼看着快半辈子了仍是没长进，拖累你老人家上了岁数还重操旧业，东奔西跑，不得安生，就连过世了还得回来照看我。我这做儿子的，于心何忍啊。
驴说，儿啊，不要悲伤了，做爸爸妈妈的哪有不疼爱儿女的，给你操心是我这当爹的该做的，你不必自责。我这条命到夜里就没了，你这么哭下去哭到宵禁，就什么也做不了了。你快止住泪，我好通知你这宅在怎样个购置法？
白成抽抽搭搭半响，总算不哭了。驴说，西市有棵大槐树，槐树下有一家卖麸的，还欠着我五万钱，我一向没说过，我这一死，你们就谁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了。趁着现在还没有闭市，你赶忙去西市走一趟，把钱拿回来。
白成到了西市，公然见到了一棵大槐树，树下有一家卖麸的。掌柜的并没有胡说，一听白成说明来意，就去后院取来了五万四千钱。
白成牵着驴走到个没人的当地，驴说，这一下就有给你买宅子的钱，爹走了就没什么牵挂了。
白成说，爹啊，洛阳城的宅子多贵你不知道，当年姚崇位极人臣，做了一辈子宰相，临老才攒够了买宅子的钱，李太白在京城闲逛了好几年，连一块立锥之地都买不起，一向东家住，西家蹭，五万钱怕是只能买席子那么大一块地。
驴说，你回去到咱家宅院里的井边挖一挖，能挖到六个钱罐，五个里头有十万钱，一个里头有五万钱，加上你拿回来的这五万钱，正好六十万，够你在京城买个小宅子了。
白成又喜又悲，说父亲你什么时分埋下的钱罐，我怎样一点儿都不知道。
驴说，那不是攒下的钱，是咱们家三代六个人给你换来的。
白成大惑不解，说什么三代六个人？从哪里换来的？
驴说，你曾祖爸爸妈妈、祖爸爸妈妈、我和你娘，这不便是三代六个人吗？在阴间，想投胎做人得上下打点，要是你乐意投胎做牛马，阴司就能给你后人一笔一万钱的赏钱。可做牛马遭受痛苦一辈子，临死还得挨一刀，几个人乐意做牛马呢？你曾祖爸爸妈妈、祖爸爸妈妈，还有你那早死的娘没钱打点，这么多年就一向在阴曹鬼门关干待着。我死了今后，他们知道你还买不起宅子，没有自己的窝，咱们就一同去阎王那里，求着做牛马给你凑个买宅子的钱。他们各个做了十辈子的牛马，凑了五十万钱给你，我活着的时分攒下了五万钱，所以再做五辈子牛马就够了。
白成痛哭流涕，说我宁可不要宅子，也不敢拖累祖先受这么大的苦。
驴说，你在阳界安不下窝，咱们这些作古的人本鬼门关垂头待着也不好受，咱们三代六人现已在阴司的轮回簿上画了押。儿啊，我这条命今日入也就绝了，你再说下去，我怕是就得死在这街上了，咱们且快回去把钱挖出来吧，让我看一下钱我就安心了。
白成回到家里，在井边的空地里挖了挖，公然挖到了六个钱罐，里头的钱数和驴说的如出一辙。驴见了钱，长嘶了一声，立马就倒本地上，一动也动不了，天色刚擦黑就咽气了。
